“再见吧,亲爱的人,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宽厚的心肠!”他热情地说。但是车子动了,他们的手分了开来。铃铛响了,米卡被带走了。
卡尔干诺夫跑进外屋,坐在角落里,低下头,手捂住脸哭了。他这样坐着,哭了许久,哭得就像还是个小孩子,而不是已经二十岁的年轻人。唉,他几乎肯定地相信米卡是有罪的!“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?这以后,还怎么做人呢!”他杂乱无章地感叹着,心情悲苦忧郁到几乎绝望的地步。这时候,他甚至都不想再活下去了。“值得活下去吗?值得活下去吗?”这位悲痛的年轻人叫嚷着。
第四部 DISIBU
第一卷 男孩子们
第一章 柯里亚·克拉索特金
十一月初。我们这里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十一摄氏度:霜冻来临了。在冰冻的田野上,夜间落了一些干雪,“干涩而尖利”的风把它扬起来,在我们小城里沉寂的街道上刮来刮去,而以市场上刮得最为厉害。早晨时天色很模糊,但是雪已停住。离市场不远,波洛特尼科夫小铺附近,有一所小小的、里外都很整洁的房子,是官员的寡妇克拉索特金娜的产业。省府秘书克拉索特金早已去世,差不多已有十四年了,但是他的寡妇,这位三十多岁、风韵犹存的太太,却一直住在那所清洁的房子里,靠“自己手头的钱”过着日子,她的生活规矩谨慎,性格温柔而且十分乐观。丈夫死的时候,她只有十八岁,和他只同居了一年左右,刚给他生下一个儿子。自从他死了之后,她就专心致力于教育他的爱子柯里亚。十四年来,她固然爱他爱得忘掉一切,但是为他所受的痛苦恐怕比她所享到的快乐还要多得多,几乎每天战战兢兢,提心吊胆,唯恐他生病,着凉,淘气,爬到椅子上跌下来,等等。在柯里亚入小学接着又升初中的时候,母亲连忙和他一起学习各门学科,以便帮他的忙,和他一块准备功课。她又跑去结交教师们和他们的太太们,甚至去和柯里亚的同学们亲热,夸奖他们,为的是好让他们不去碰柯里亚,不去嘲弄他,打他。但这样一来,那些男孩子反倒说他是妈妈的宝贝儿子,真的取笑他、捉弄起他来。但是,这男孩是会自己保护自己的。他是一个勇敢的孩子,“力气大得吓人”——这样一种名声在班里传开,很快就确立起来。他举动灵活,性格固执,胆大而富于进取精神。他的功课很好,甚至传说:他的数学和世界史的水平都超过教师达尔达涅洛夫。这男孩虽然翘着小鼻子傲视一切人,却和同学们感情很好,并不显得骄横。他虽把同学们对他的尊敬看作是理所当然,但对他们仍怀着很友善的态度。特别是他很懂得掌握分寸,在适当的时候会自行克制,对待师长从不越过某种不可触犯的最后界限,超越了这种界限,就会变得不能容忍,就变成捣乱、反抗和不法行为了。但他同时又像最坏的孩子那样,绝不放过一切方便的机会拼命淘气,不仅淘气,还要卖弄点小聪明,做出点古怪行为,给人“吃点苦头”,显一显身手,露一露脸面。主要的是,他非常自尊。他甚至能把自己的妈妈也弄得对自己百依百顺,对待她的态度几乎近于专横。她也肯服从,甚至早就服从了,只有一个念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,那就是这小孩“不大爱她”。她总是觉得柯里亚对她“没有感情”,所以时常神经质地流着眼泪,唠唠叨叨地责备他的冷淡。但孩子不喜欢这样,人家越要求他热情流露,他就仿佛越故意不肯这样。其实,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故意的,而是身不由己的——他就是这样的性格。母亲领会错了,他很爱他的母亲,只是不愿像他用小学生的“行话”所说的那样——表现“牛犊般的温柔肉麻劲儿”罢了。父亲死后留下一个书橱,里面藏了一些书籍;柯里亚喜欢看书,已经自己拿了几本读过了。母亲并没有感到不安,只不过有时觉得惊讶,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不去玩耍,却一连几个钟头待在书橱旁边读一本什么书。因此,柯里亚就读了一些在他的年龄本来还不该读的东西。但在最近,虽然他在淘气方面并不想越过一定的界限,却开始做出了一些使母亲吓得非同小可的顽皮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