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,黄州一带也是饿殍遍野,哀嚎动天。
父亲押着一船粮食顺峡江而下,是半月之后的事,哪怕是青滩,他也不敢停留。父亲怀揣调拨单,上水行走时见过桃叶。桃叶面带菜色,全身浮肿。她什么也没有说,只让父亲看了看那刚刚被省里来的陈教授命名为桃叶橙的橙树。父亲看见橙树上零落地挂着几只干瘪的小果子。肖姣的母亲这时已经出嫁了,她也有气无力地说,这是救命的仙果,不到最后时刻不能动它。
父亲还到江南看了屈祥。
江边全是钓鱼的人,他们瞅着一次次扯出水面的空钩,都盼着腊月三十下午的辞年鱼提前到来。
屈祥则幻想再像两年前的一九五八年那样,逮住一条几百斤重的鲟钻子。那时候大家都嫌那鲟钻子太大,有些让人害怕,都想便宜卖给帮秭归修公路的浙江人。因为这条鲟钻子,父亲再次扮演了爱情杀手的角色。屈祥没有计较这件事,父亲同他聊了几句后,他就催父亲走,说这时候早一分钟见到粮食就能多救许多人命。
父亲的粮船昼夜兼程,千里江堤上,随处都能见到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群,他们用最后的力气盯着江中的运粮船,渴望运粮船能触礁搁浅在他们面前。
父亲一回到黄州,我的其时还是少女的母亲就找上门来。父亲接受了母亲,但他无法接受母亲的全部愿望。他也没有粮食,而且心里还惦记着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女人。父亲为了我的出生而放肆地同母亲做爱时,脑子里装着的情欲,远没有粮食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