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毕,她又哭了起来。马二爷微笑道:“你这人真是不会看风头,这种话,他哪里能让你听。他还不知道你是这儿的人呢,他要知道你是这儿的人,也许连你的性命都没有了。”老妈子也不懂这话是怎样解说,自抹着眼泪走了。林芝芳道:“哎! 这话是哪里说起?若是李四爷不多这一回事,让强盗骗了二三百块钱去就算了,一点儿问题也没有。现在他自己怕要送命,我们花的钱,十个三百也不止。”马二爷道:“不要说了,后悔也是枉然。趁着李久湖还没过去,我们到医院里看看他去。管他见情不见情,我们也好敷衍敷衍旁人的耳目。”林芝芳一想很对,便和马二爷同坐了一车到医院里来看李久湖。
他自然是住在头等病室里,这时李久湖卧在床上,他的兄弟和如夫人都在那里伺候。林、马进得房去,李久湖已昏迷过去了。问问医生,说是还有一粒子弹没有取出,人是不中用的,不过时间问题而已。林芝芳想起交朋友一场,平常有点儿什么事要他跑腿,他是跑得很快,现在为了自己送命,看到人家家属在这里伺候,真是有些过意不去。但是看看他如夫人,脸上还有一层薄粉,未经泪痕洗去,大概她还不曾十分绝望,这样一来,心理又安慰些。不然,人家这样年轻轻儿的少妇,让人家眼睁睁地守寡,怎么不内疚于心呢?当时李久湖在床上哼一声,眼睛微微有点儿睁开,旋又闭上。林芝芳便挪脚上前一步,见他脸如纸白,嘴唇皮发紫,倒有些害怕,想要说话,却作声不得。倒是李久湖的兄弟李五爷,还有手足之情,却走到床面前,轻轻地将他被掀开一角,因道:“老四,马二爷和林老板瞧你来了。”李久湖微微睁开两眼,伸出一只手,在床沿上挥了一挥。那意思是有话说不出来,借了这一挥,表示他招呼探病者的意思。马二爷知道他醒过来,便上前一步道:“四爷,我和芝芳看你来了,你安心养伤吧。你所有要办的事情,我们这些朋友都会给你办的。”李久湖听了这话,觉得那要降临的死神,看了银行家的面子,不得不向后退上两步。因此他的精神比较清楚些,也能说出话来,就慢慢地说道:“二爷,林老板,我是……不成了。我……为二位出力,死了也没有什么。可是……”马二爷道:“你放心吧。设若你真有些好歹,无论有什么事,我们都会办妥了。这一点儿力量,我和芝芳都有,我说这话,你大概总是相信得过的。”李久湖口里不住地哼哼,在枕头上点了点头,马二爷偷眼一看他那眼光,简直成了浅蓝色,一点儿神气没有,看那样子,一个钟头也维持不了。知道林芝芳的胆子小,不能让他在这里看见这种情形,便和李五爷道:“芝芳家里还有许多客来问候,我们得先回去。若是差钱用,你打个电话给我,我马上可以叫人送来,这一层你倒不必客气。”李五爷听了这话,心里倒安慰了七八分。那李久湖的如夫人坐在那边,听说要钱不必客气,心里自然也是一喜,就站将起来掉转身向马二爷一鞠躬,说道:“久湖的事,都望二爷多多帮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