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扬州八怪”也是以面目独特著称。李方膺在一则题梅花诗中说,“画家门户终须立,不学元章与补之”。实际上,他的墨梅恰恰学的就是南宋的杨补之。他的“不学”,正是以“学”为筌蹄。
启功先生的说法更足以让人吃上一惊,“(学古人)学之不能及,乃各有自家设法了事处,于此遂成另一面目。名家之书,皆古人妙处与自家病处结合之产物耳”。
围绕“面目”,可以展开诸多话题,而这些话题处处牵涉到艺术领域的深层原理。
清 石涛 设色山水册
比如,面目有外露与“隐秀”、鲜明与含蓄之分,就像我们不能说一个长相耐看、不事铅华的女孩子没有“面目”。
以前读到苏东坡对隋代大书家智永的评价:“精能之至,反造疏淡”“反复不已,乃识其奇趣”,总觉得是一句泛泛而谈的“漂亮话”——智永的字给人的感觉分明是“散”“慢”“熟”“软”嘛!然而,近年来,也许是自己对书法有了更深入的认识,居然从智永的那种“散缓不收”里,看到了动心骇目的精当与遒劲。古人诚不余欺也!
作为一个热诚的书法爱好者,理解一位前贤的作品,前后花了二十年时间,这无疑足以证明中国传统艺术的高深与伟大。但反过来看,智永的书法是不是过于渊深玄淡,面目不够鲜明呢?按照今天评价艺术的标准,是不是少了些“创新”呢?对此,坡翁仍然有他的解释:“永禅师欲存王氏典型,以为百家法祖,故举用旧法,非不能出新意求变态也。然其意已逸于绳墨之外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