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橙坐在我身边,假模假样地看着练习册,眼角却一直睃着江里。船过中流后,他见我们都没说什么,索性站起来向四周张望,然后对我说,他有很长时间没到江上来了,而他姐姐,每星期要在这江上来回过几趟。
突然,古仕光不哼船工号子了,他一拍大腿,先骂了句粗话,然后才说:“不对劲,越来越不对劲了!”
古仕光的船工号子一停,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传来船主的歌声。细一听,竟是《迟来的爱》,飞入耳朵的那一句是:伤痛的心一片空白。古仕光烦躁起来,他用力跺了一下船底。
船主不唱流行歌了,他说了句什么话,但被机器声盖住了。
船头上的女人接着说:“这是江上哩,不是舞厅。”
古仕光说:“这哪像江,像条臭水沟。”
古仕光突然一甩腰,喊出几句高亢的号子:
一进南津关,两眼泪不干,
心想回四川,挎个广砂罐。
望见兵书峡,心里乱如麻,
想起爹和妈,钱也用完哒。
过了鳊鱼溪,肚子有点稀,
想起儿和女,没带一颗米。
到了长寿塔,砂罐打劈哒,
还有好多路,二九一百八。
古仕光边吼边甩腰,脸上放出通红的光彩。他站在船的一侧,双脚一下一下用力地蹬着船帮。杉木船有些吃不住了,上下左右摇晃起来。
船主扶着舵把,大声地说了几句。
这次我们能听清,他是在说,自己有眼不识泰山,不是这船工号子,他实在不晓得古老师到了眼前。